正当陆云逸沉思之际,巴颂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大人,人已经送走了。”
“他来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
“大人放心,府邸外的眼线,每日傍晚都会清理,绝不可能发现。”
陆云逸点了点头:
“把詹云泽和钟瑞这两人的名字记下来,记到那本棕色小册子里。”
“两人?”
巴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
陆云逸应了一声,又道:
“巴颂啊,今日再教你一个道理,
这类刚正不阿的将领,才是军队的中流砥柱。
可他们往往因为不媚上、不奔走钻营而进步缓慢,
只能凭借能力和时间慢慢熬资历。
但不能说他们没有本事,
毕竟,职位越往上越少,没人提拔,想要晋升难如登天。”
巴颂面露恍然,连忙将这话记下:
“多谢大人,属下记住了。”
陆云逸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坐下,
扯过纸笔飞速写下几个字,而后将纸条装进信封递过去:
“把这个送给徐增寿,让他多加小心。”
“是!”
临近辰时,明媚的阳光驱散了秋日夜晚的寒气,洒向大地。
奉天殿的殿前广场上,
诸位大人陆续从中走出,各自向衙署而去,脸色皆凝重到了极点。
又是凝重的一天!
自从废钞之事被提出后,没有哪一天的朝会是安宁的。
今日的争论更是激烈,
甚至差点有人在朝堂上动手,做出不敬之举。
这让几位老成持重的大人连连摇头,
朝廷是威严国法所在,怎能因政见不合就当众打闹?
户部队伍中,左侍郎傅友文脸色阴沉,几次长吁短叹以缓解心绪。
可一看到前方走着的孔天纵,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户部衙门已然派系林立,
左侍郎与右侍郎的态度截然相反,
甚至能在朝堂上吵起来,让外人看笑话,实在荒谬!
傅友文看向身旁的户部主事赵书楠,问道:
“郁新去江南还没回来吗?”
赵书楠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沉吟片刻后回答:
“大人,郁大人的妹妹病重,陛下特意准了他三个月的假,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
“哼。”
傅友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毫不顾忌地埋怨:
“这个郁新,溜得倒是快!
好不容易把半条命丢出去才换来升迁,还没到任就离京,白白让孔天纵捡了便宜。
本官真不知道他回来后,还能不能坐回右侍郎这个位置。”
赵书楠脸色也有些古怪,心中同样不是滋味。
户部侍郎掌管天下钱财,何等诱人?
这位郁大人倒好,说走就走,让别人摘了桃子。
如今这位摘桃子的孔大人,
还仗着家世在衙门中处处与自家大人作对。
想到这里,赵书楠叹息一声,
想着要是谁能让自己官升一级,那拼了命都行!
“部堂大人莫要着急,不是还有市易司的陆大人吗?
他与咱们这位孔大人不对付,或许可以借一借他的力量。”
傅友文听后眉头微皱,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恍然想起,
陆云逸几次回京都被弹劾,
参加早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陆大人事务繁多,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宝钞提举司现在迟迟不肯增设兑钞点,
难道还能被一个八品官难住?
把那个提举换掉,换个北人,最好是关中的,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书楠一愣,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户部人员名单,
忽然眼睛一亮,将声音压低:
“部堂大人,宝钞提举司行用库的管事熊向文,下官记得是汉中人,此人正好合适!”
傅友文面露思索,吩咐道:
“找机会和他见一面,旁敲侧击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升官发财。
至于那个现任提举,你去搜集他两条罪证,下午本官要在衙门合议上提此事。”
赵书楠眉头一皱,连忙应道:
“放心吧大人,这位提举本就声名狼藉,罪证随手可得。”
“嗯,尽快去办。
如今各部都在争相出头,咱们户部也不能落后。
增设些兑钞点,也好吓一吓那些乱党,让他们别得寸进尺!”
“是!”
皇城之外,辰时的阳光刚漫过城北大营的水泥墙,营内就已人声鼎沸。
富户们早已起床,
背着包袱、牵着孩子,围着自家的车驾打转。
每辆车的车辕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布条,
红色是前队,蓝色是中队,黄色是后队。
这是徐增寿昨日特意让人安排的,
既方便清点人数,也能防止队伍走散。
“娘,我的老虎玩偶呢?”
一个穿着袄的小男孩拽着妇人的衣角,哇哇大哭。
一旁的中年男子正在翻行李箱,眉头皱得很紧:
“别找了!那玩意儿值几个钱?到了关中,爹再给你买新的!”
旁边的仆妇连忙打圆场:
“老爷别急,夫人的梳妆匣里我见过那玩偶,这就去给小少爷拿。”
徐增寿骑着一匹枣红马,沿着队伍缓缓前行,
看到这一幕,嘴角渐渐勾起笑容,
他穿着一身亮银甲胄,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手里握着马鞭,却没怎么挥动,
只是时不时停下来,查看车驾上的货物,
既怕这些富户偷偷带太多东西,也怕有人藏了不该带的物件。
“将军,火枪队都伪装好了,
兄弟们都换了粗布衣裳,跟车夫没有区别。”
冯云方骑马跟在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他的目光扫过中队那些拉车的车夫,
这些人肤色黝黑,皮肤褶皱,
看着像常年劳作的庄稼汉,
此刻正眯着眼睛打量四周,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
徐增寿点了点头,勒住马缰绳,看向后方:
“李芳英呢?让他把前队的骑兵再点检一遍,别少了人。”
“来了来了!”
李芳英骑着马匆匆跑过来,
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脸上带着少年人的急切:
“将军,前队三百骑兵都到齐了,马具也都检查过,没问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就是有几个富户想跟前队一起走,说前队安全,您准不准?”
“不行。”
徐增寿想都没想就拒绝:
“队伍编排不能乱,前队是骑兵,要负责探路,带着富户走不快,让他们按原计划归队。”
“是!”
李芳英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去回话,就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富户凑了过来。
这人是城西绸缎庄的王老爷,他弓着腰,手里递过一锭银子:
“徐将军,小老儿想跟您说个事。
我那车上装的都是绸缎,怕路上受潮,能不能让弟兄们多照看照看?”
徐增寿没有接银子,只是淡淡道:
“王掌柜放心,每队都有专门看顾货物的军卒,丢不了也潮不了。
您赶紧归队吧,再过一刻钟就要出发了。”
“好好好”
王老爷讪讪地收回手,转身钻进了中队的车驾里。
冯云方在一旁低声笑道:
“将军,您这性子,可别把富户们得罪了。”
“得罪总比出事好。”徐增寿勒紧缰绳:
“陆云逸大人说过,治军要从严,要赏罚分明。
这些富户事儿多,按军卒的规矩管着,才不会出乱子。”
说话间,京城方向传来洪钟般的报时声。
徐增寿抬手一挥:
“出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