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京中流言四起
翌日清晨,天色渐渐明亮,
晨雾笼罩着京城,给这庄严肃穆的城池多了几分柔和。
城南聚宝门附近,王记豆腐摊前,
冒着热气的豆腐块刚摆上案,
摊主王老三就凑到买豆腐的赵屠户身边,手拢在嘴边,声音压得极低:
“赵大哥,你听说没?那位市易司的陆大人,遭报应了啊!”
赵屠户正拎着块豆腐,闻言手一顿,瞪大了眼:
“啥报应?陆大人不是刚升官吗?太子少保啊,多风光!”
“风光个屁!”
王老三左右扫了眼,见没人注意,才接着说:
“你忘了前几年他在云南战场杀俘的事了啊?
听说杀了好几千人,这下好了,上天动怒!
他三房妾室都没怀上,连正妻都生不出娃,
这是绝嗣!妥妥地报应!”
赵屠户面露震惊:
“你咋知道的?”
王老三煞有其事地说:
“今早我去买盖帘的时候,听宫里出来的人说的,还能有假?”
这话刚落,旁边提着一桶豆浆的张婶就凑了过来,眼里燃着八卦的火苗:
“真的假的?昨儿应天商行还开大会呢,
我儿子在商行当差,忙到半夜才回来,也没听说这事儿啊。”
“谁知道真假呢?
不过,这等大人物,传出这等事,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王老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凡是听到的都一脸震惊。
有人啧啧叹着造孽,有人却皱着眉:
“不对啊,我听说陆大人刚下了政令,
要给城里修路、翻修民房,不像是歹人啊,怎么会遭这种报应?”
“你懂啥!”
王老三梗着脖子反驳:
“当官的都会装!表面上好说话,背地里狠着呢!不然能年纪轻轻就当那么大的官?”
“那倒也是.”
赵屠户连连点头,忍不住嘟囔:
“这么大的官,要是没儿子,也太惨了,这么多家产将来给谁啊”
众人听了,都跟着叹了口气,满是惋惜。
时间流逝,晨时转眼过去,
中城的清风茶馆里坐满了食客,大多是不用上工的家境殷实之人。
不多时,说书人周先生慢悠悠踱步而来,
啪地一拍醒木,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他端起茶碗抿了口,眼神扫过满座茶客,慢悠悠开口:
“今日咱不说三国,不说隋唐,给诸位说段新鲜事,就发生在昨日。”
“啥新鲜事?”台下有人忍不住问。
“诸位可知,昨日文华殿大学士何子诚,死在了离京的官道上?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不是说病死的吗?”
“我听说是遇劫了!劫匪抢钱灭口!”
周先生把醒木重重一拍,声音陡然拔高:
“都不对!他是跟儿媳通奸,被亡子的鬼魂索了命!”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眼睛瞬间亮了,
对于这等高墙内的龌龊事,他们向来愿意多听。
就连茶馆老板都端着一碗生米,凑到柜台边支棱着耳朵听。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
“那何子诚,表面上是个大儒,背地里龌龊事做尽!
他二儿子死了两年,儿媳守寡守得好好的,
他竟趁夜里喝醉,把人给霸占了!
如今儿媳都怀了三个月的胎,昨儿在驿站喝凉茶的时候,突然就腹痛不止,你们猜怎么着?
他儿媳躺在床上,嘴里直喊夫君饶我,
何子诚自己也捂着胸口,叫着爹错了,
没半个时辰,俩人就都咽气了!”
“我的天!”
靠窗的一位老秀才惊得茶碗都洒了,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可不是嘛!”周先生接着说,
“听说有好心人去收尸,还见何子诚的手死死攥着儿媳的衣角,
嘴角流的血都是黑的,这就是被他儿子的鬼魂缠上了,报应啊!”
台下议论声炸开了锅,
有人骂禽兽不如,有人叹斯文败类,
也有人不信这荒唐说法,却跟着起哄,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大。
茶馆老板也插了句嘴:
“我今早去买茶叶,那茶老板的儿子在锦衣卫当差,
说何子诚的车夫和伙计也死了,
全是七窍流血,指定是沾了这脏事的晦气!”
正说着,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小贩,一边跑一边喊:
“别聊何子诚了!快去粮行看看!
应天商行的粮行,从今往后只收宝钞,不收银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
应天商行这是疯了?
应天商行门前的广场上,伙计刘二站在台阶上,
身旁立着巨大的告示牌,手里举着一块黑木牌,
上面写着“今日起仅收宝钞结算”。
他对着下面的人群高声喊:
“各位乡亲,市易司陆大人有令!
往后市易司所属所有商行,一律只用宝钞结算,金银统统不收!
另外,应天商行的货物,价格一分不涨!
这是市易司为了答谢京畿父老的支持,特意推行的新政,让大家得实惠!”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震惊,随即涌上几分欣喜,
宝钞兑银如今是七成,要是拿银子去换了宝钞,
再来商行买东西,平白就赚了三成!
一想到这,不少聪明人立马转身,
往家跑着去取银子,准备去换宝钞,就算是不换,也要将宝钞出去。
城北国子监附近的阴凉处,
几个晒太阳的老汉凑在一起闲聊。
张老汉捋着白胡须,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几分笃定:
“你们别听茶馆里瞎咧咧,何子诚哪是被鬼魂索命?是陛下要他死!”
“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旁的李老汉连忙提醒,还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
“陛下是真龙天子,哪能随便杀大臣?”
“怎么不能?”张老汉压低声音,
“我孙子在宫门口当差,昨儿偷偷跟我说,
何子诚离京前递了奏疏,
要废宝钞用银子,陛下最看重宝钞,哪能容他这么折腾?
于是就派锦衣卫追上去,给何子诚下了毒!”
“我的娘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何子诚可是大学士,陛下说杀就杀?”
“这有啥?”张老汉哼了一声,
“陛下去年还斩了国公呢,一个大学士算什么?
他递奏疏得罪了陛下,还想活着回江南?那是做梦!”
周围的人越听越怕,有人感慨伴君如伴虎,
正说着,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匆匆跑过,嘴里喊着:
“快回家兑银子!听说朝廷要废宝钞了,以后只认银子!”
“什么?”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向张老汉,
这下倒觉得他先前的话有几分道理了。
不远处的荣源钱铺前,
此刻已经被闻讯赶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钱铺掌柜吴瑞风站在柜台后,额角全是汗,对着外面的人喊:
“各位乡亲,别挤!
小店现银不足,宝钞兑银只能按六成算!
这是东家的规矩,小的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