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闹到党争的地步,反而会让逆党渔翁得利。
而且,以陛下的性子,不会真的不查,只是在等时机,
或许,是在等逆党继续犯错,露出更多马脚。”
蓝玉深吸一口气,也知道争辩无用,
狠狠踹了一脚廊柱,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离开武英殿时,日头已升至半空,
把宫道上的青砖晒得发烫,连风都带着股燥热。
陆云逸与蓝玉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蓝玉气冲冲地往军营去,
陆云逸则朝着左军都督府的方向行,
调北平行都司民夫的事,必须提前打招呼,免得日后突然提起显得突兀。
进了都督府,庭院里静悄悄的,
一股沉闷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几名小吏抱着文书匆匆走过,见了陆云逸,都躬身行礼。
正厅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奏折的轻响。
陆云逸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回应:
“进。”
推开门,舳舻侯朱寿正坐在案前,
身着藏青色官袍,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些,
手指上沾着墨渍,正低头看着一卷关于制造军械的文书。
“云逸来了,稀客啊。”
朱寿抬了抬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坐坐,刚让人泡了壶雨前茶,还热着,来尝尝。”
陆云逸躬身行礼,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小吏递来的茶杯。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稍稍压下了些心底的烦躁。
他开门见山:
“侯爷,今日来,是有件事向您禀报。”
“哦?什么事?”
朱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北平行都司向来独立行事,做事多是事后打招呼,
今日这般主动,倒让他有些意外。
陆云逸沉声道:
“侯爷,以北平为北方商贸中心的事虽未最终定下,
但北平到应天的官道是板上钉钉要修的。
水泥工坊最近来信说,工坊要扩产,
京中匠人只能派出去一部分兴建新工坊,
可据市易司测算,派出的九百三十人,只能维持十七个水泥工坊的正常运转。
但从应天到北平一路行去,
沿途的城池、高山不下千座,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所以,水泥工坊想从北平行都司调一些修路的熟工进关,
帮着兴建工坊、修筑道路,这样能省不少事。”
说到这,陆云逸露出几分难色,解释道:
“您也知道,修路本就是苦活,尤其是关外那等冰天雪地的地方,
所以都司冲在最前面修路的.
大多是归降的草原人。
按照都司给他们定的规矩,还要再干两年才能拿到身份文牒、入籍都司。
所以.现在下官想要调他们进来修建水泥工坊,
有些有些难度。”
舳舻侯朱寿瞬间听懂了,面露恍然:
“你是怕他们在山海关被拦下来?”
“不止如此.”陆云逸摇头,
“没有合法身份,他们也很难走动。”
“山海关现在是周兴在镇守,以他和你的关系,送些人进来应该不难吧?”
陆云逸面露苦笑:
“侯爷,下官现在是举目皆敌,
一些事就算能干,现在也不敢干。
下官可以保证,人是第一天进来的,
弹劾下官私调边民、意图不轨的罪证,第二天就会摆在陛下案头。”
朱寿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理有理!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现在京中这么乱,左军都督府都被牵扯进来了,本侯这几日也收到了不少弹劾奏折。”
陆云逸面露尴尬:
“侯爷莫怪.”
“哎~都是些糟糠腐儒,最喜欢嚼舌根,别听他们胡诌。”
朱寿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你把北平行都司这几年对外作战的文书都呈上来,
就说这些人是作战俘虏,本侯给他们编入民夫籍,
这样一来,他们既能在大明境内活动,也能断了其他心思,只有回大宁才能拿到正式户籍,如何?”
陆云逸一喜,这倒是个万全之策,连忙躬身一拜:
“多谢侯爷!下官过些日子就让人把文书送来。”
“你打算调多少人来修建工坊?”
“嗯水泥工坊测算过,
想要让这将近五千里的官道顺畅用水泥,
还把水泥运送时间压到一天以内,至少要修建二百三十个工坊。”
“这么多?”朱寿有些惊讶。
“侯爷,其中将近一百八十个工坊要建在河南地界,还要兼顾治水。
李至刚现在往水泥工坊送的文书,一天就有五封,
话里话外都是让商行快些派人去修工坊.”
舳舻侯抿了抿嘴,面露羡慕:
“市易司手下的这几个水泥工坊,现在可是香饽饽啊.
对了,市易司有没有新建商行的想法?
都督府现在手里有些余钱,
若是你们缺钱,尽管开口!”
陆云逸知道他想入股,便笑道:
“侯爷放心,若是市易司准备新建商行,
一定第一时间告知都督府,
毕竟,应天商行的第一个股东,就是左军都督府。”
“哈哈哈,成!
有你这句话,本侯就放心了!
文书送来后,其中的难处,本侯帮你摆平!”
“多谢侯爷!”
离开左军都督府,陆云逸朝着市易司的方向而去。
皇城中此刻处处透着紧张,
六部衙门人烟稀少,吏员们都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默不作声,不敢冒头,
就连一些官员外出办事,
也是脚步匆匆,不敢过多停留,
这一切,都源于朝中愈发紧绷的局势。
不多时,陆云逸回到了市易司。
几名小吏正抱着账本往来,
见陆云逸进来,都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他摆了摆手,径直往自己的书房走。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案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文书,
陆云逸脚步一顿,脸色一黑,
就几日没来,怎么攒了这么多?
“大人,您回来了?”
神宫监的侯显还在市易司帮忙,见他回来,连忙走了过来,
“刚有商行的人来送文书,说宁波府那边又查到些赤潮藻的线索,已经放在您的案头了。”
陆云逸点了点头,走到案前坐下,
拿起那卷宁波府的文书刚翻开两页,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侯显又跑了进来,神色有些微妙:
“大人,都察院的人来了,送来了詹大人的文书。”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都察院青色官服的小吏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卷密封的文书。
文书封口处盖着都察院的朱红大印,显得格外郑重。
他躬身将文书递到陆云逸面前,声音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
“陆大人,詹大人请您即刻过目。”
陆云逸接过文书,看着密封的印泥,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他拆开印封,展开里面的文书,
上面的内容让他眉头紧皱,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那是一份弹劾奏疏,署名是佥都御史张构。
他逐字逐句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北平行都指挥使陆云逸,滥用职权,
将朝廷拨给边军的军械,倒卖至民间商行,从中牟利。
查靖宁侯府一案时,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致数名下人重伤。
更有甚者,去年冬,擅自离境,入境高丽,
未向兵部、都督府奏报,疑与高丽皇室勾结,图谋不轨。
恳请陛下严查此贼,以正朝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