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但又好冷。

叶乔趴在陈恒的背上，闭着眼睛，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狂风骤雨中的救生艇中，在大海中翻滚。

脑袋和腹中热的像是着了火，热得他全身冒汗，可背上被风吹透了被汗打湿的衣服，又冷的彻骨。叶乔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冰与火撕裂开，脑海中浮现出乱七八糟的画面，有经历过的，也有迷幻的，像吃了毒菌子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山洞，总之可算停止了颠簸，也不冷了，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身下垫着柔软的布。他被陈恒抱起来又灌了一堆水，还兑水吃了几口面包，实在咽不下去了，陈恒才放过他。叶乔松口气，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

陈恒已是满头大汗，看看外面的天色仍晚，匆匆吃了点东西，又离开了山洞。

再回来的时候，叶乔居然醒了，苍白的脸冲着山洞口，陈恒一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看来是吃的退烧药管用了。陈恒心里微松，走进来，刚要说什么，叶乔忽然哑着嗓子道，“我确实很累赘。”

“你这又想什么破事呢？”陈恒气得想揍他，见他依然虚弱无比，压下自己的冲动，默念几遍不要跟脑子不清醒的病患计较，“我那是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今晚去发求救信号，你自己就能做到，我去了，还帮了倒忙。”叶乔咬着牙，“要不是我，你可能早就从这里逃走了。”

“我上哪儿逃去啊祖宗？”陈恒把自己从村子里偷的一大桶水推到角落，自己挨着叶乔躺下来，浑身酸痛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松弛，他满足地把热乎乎的叶乔搂紧怀里，“啧，我发现你现在变得矫情起来了。行了，你不就是非得要我承认，你这次一块去帮了大忙了！没你，谁帮我在路上做记号，谁帮我望风，谁帮我背了压缩饼干和水，谁替我掉进了坑……”

“靠！你闭嘴吧！”陈恒越说越来劲，叶乔一听见坑这个字就炸了毛，抬手捂住了陈恒的嘴。

陈恒眼里浮现出笑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叶乔的手心。

叶乔抖了抖，受惊似的撤回手。

“我闭什么嘴？我也没说错，咱俩都没看见树叶堆下面有这么大个坑，如果不是你冲在前面掉进去，摔进坑里的人就是我。”陈恒收起戏谑的笑容，捧起叶乔的脸，认真道，“今晚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许在第一次迷路的时候我就放弃了，也许掉进坑里后我就再也爬不出来。你之前说得对，叶乔，我不应该单打独斗，我们是两个人，无论什么行动，我们都应该在一起。”

咚咚咚……

叶乔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可声音不是从他的耳朵里传进来的，是从身体里，是被心脏流出的血液传递到了大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震耳欲聋。

他喉咙发干，半天没说出话来，陈恒率先松开他，拿了瓶水，递到他手里。

“喝完睡觉。”陈恒道，“赶紧恢复身体，要是等人来救我们你还没好，那你就是真累赘了！”

俩人又斗了几句嘴，这才在彼此的呼吸中安心地进入了睡眠。

—D国某海边乡镇—

一家平平无奇的旅社坐落在离大海不远处的乡镇上，破败的灯牌有五个字母瘸腿，三个字母黯淡，属于除非在旅游旺季，不然根本无人光顾的类型。

但在今晚，这个并非旅游旺季的日子，这里却住满了人，甚至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依然有房间亮着灯。

“陆先生，你好。”史密斯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陆远萧面无表情地用英语道，“不用勉强自己说中文。”

史密斯并不生气，笑盈盈地让手下端来茶点，“这是D国的着名的小吃，陆先生从万里之外的C国来到这里，就是我的朋友，一定不要客气。”

“不要再说无用的话了。”陆远萧冷着脸，“我跟你见面只有一个目的，把陈恒和叶乔给我。”

“唉，陆先生真是心急。”史密斯一脸遗憾，自己喝了一口白色的椰茶，露出享受的表情，“您放心，之前我不知道这二位是您的人，才误把他们抓起来。您是我的朋友，您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会让他们完完整整地回到您那里的。”

听见完完整整这四个字，陆远萧的眼神冷了冷，却没表现出任何异色，他沉默地等着史密斯的后话。

果然，史密斯又悠闲地喝了口椰茶，笑道，“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个大生意，想带着朋友你一起做，放心，只要陆先生同意，陆先生不仅能接回自己的人，还能拥有几万年也花不完的财富。这可是双赢！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史密斯越说越激动，眼睛里的精光再也遮掩不住，他站起来，有些兴奋地往陆远萧这边走了一步，“陆先生，C国是全世界最好最大的市场，只要你我合作，我们或许有一年能掌握这个世界的经济命脉！”

疯子。

陆远萧心里一阵犯恶心，却不得不继续与他周旋。到现在为止，除了史密斯的口头叙述，陆远萧没有看见任何有关陈恒和叶乔的活着的证明，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但确实是史密斯主动联系了他，经过调查，陈恒和叶乔也确实上了这个毒枭的货船。

心底的不安在扩大，长期的高压和崩溃仿佛被压缩成极小的炸弹藏在心脏里，只待某一天迸裂整颗心脏。

而现在，压缩着这颗炸弹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陈恒和叶乔可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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