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这是急了?”夏林故作惊讶,“我也没说是你干的啊,只是下面的人查到的线索,隐隐约约指向北方嘛。再说了,当时那情况,除了你们北汉,谁还有动机、有能力干这事?吐蕃?他们的手能伸那么长?”
他这话看似解释,实则句句都在坐实北汉的嫌疑。
刘旻气得浑身发抖,眼皮子都是一抽一抽的:“放你娘的屁!老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要打便打,使这等下作手段,算什么英雄?!”
“英雄?”夏林嗤笑一声,“刘将军,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英雄?赢的才是英雄。你看,我现在说你两句,你就得巴巴地跑出来跟我解释,这感觉是不是挺难受的?”
刘旻被他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身后的北汉将领们也个个怒目而视,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徐世绩忽然轻咳一声,催马缓缓上前。
他道袍在风中微拂,仙风道骨,与这剑拔弩张的战场格格不入。
“刘将军,稍安勿躁。”徐世绩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贫道徐世绩,有一言,不知将军可愿听?”
刘旻一愣,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道士,眉头紧锁。徐世绩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的,当年四公子之首,谋略武功皆是不凡,只是后来似乎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投在了夏林麾下。
“徐道长有何指教?”刘旻语气稍缓,对于这等人物,他也不敢过于怠慢。
徐世绩目光扫过北汉军阵,又看了看对面气定神闲的夏林,缓缓道:“将军怒发冲冠,是为清白,亦是为一口气。然,将军可曾想过,若今日刀兵一起,这数万北地儿郎,能有几人安然返回草原?他们的父母妻儿,又当如何?”
刘旻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徐世绩继续道:“刺杀之事,扑朔迷离。夏帅或许手段激烈,但其目的,无非是稳定西域,打通商路。将军与夏帅,乃至与李唐,并非没有共存之道。何必因一时之气,赌上国运与无数性命?我观将军军中,战马犹有疲态,士卒面带菜色,此非决战良机啊。”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刘旻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几分。他何尝不知军中现状?瘟疫虽过,元气未复,真要打起来,胜算渺茫。
徐世绩见刘旻意动,又道:“贫道有一言,将军或可斟酌。北汉雄踞草原,骑兵天下无双,何不将目光投向更北方,或更西方?那里有广袤的土地和无尽的资源,足以让北汉休养生息,日益强盛。与其在这西域与我们争这蝇头小利,不如另辟蹊径,为北汉谋一劳永逸之基业。”
他这番话,隐隐与夏林之前对三娘所说的开拓西方不谋而合,只是对象换成了北汉。
刘旻眼神闪烁,内心剧烈挣扎。徐世绩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痛处,也为他指出了一条看似可行的出路。
但就此退缩,颜面何存?军中士气何存?
夏林在一旁看着,心中对徐世绩那是相当佩服。这番连消带打,既给了刘旻台阶下,又画了一张大饼,还暗中离间了北汉与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他适时地开口,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刘将军,徐道长所言,也是我的意思。西域这点地方,三家分确实挤了点。若将军愿意,我们可以签订一份互不侵犯条约,甚至可以在商贸上给予北汉一些便利。至于刺杀之事,我可以承诺继续追查,若真与北汉无关,我自会还将军一个清白。”
软硬兼施,胡萝卜和大棒,刘旻多少得吃一根,如果他非要吃肉,那叫他吃一根加了肉的大棒也未尝不可,给他点好处便是了,只是恐怕他吃下去也多少会有些恶心,毕竟一般人可吃不下肉做的棒。
刘旻看着对面一唱一和的两人,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眼神中带着渴望安定又夹杂着不甘的部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股支撑着他的怒气,仿佛瞬间泄了下去。
他知道今天这仗打不起来了。
“夏林,徐世绩……今日之言,刘某记下了!”刘旻声音带着疲惫与无奈:“互不侵犯条约可以谈,商贸之事也可议!但刺杀之污名,你必须尽快给我北汉一个交代!否则我北汉儿郎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说完,他猛地调转马头,不再看夏林等人,对着麾下将领挥了挥手:“撤军!”
北汉大军如同退潮般缓缓后撤,那股凝重的杀气也随之消散。
看着刘旻远去的背影,夏林摸了摸下巴,对徐世绩笑道:“三哥,你这张嘴,能抵十万兵啊。”
徐世绩淡然一笑:“非我之言有功,乃形势使然,刘旻审时度势,做出了对他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不过这刺杀的黑锅,看来他是暂时背定了。”夏林眼中仍是几分戏谑:“正好,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去挖一挖那藏在吐蕃或者长安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