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赫第一次见洛棋傅是在十五年前春末的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彼时他正一个人在江上泛舟饮酒赏月,然而神识中察觉到有人在附近,抬眼看去,正看到有人翻过桥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犹豫地跳入水中,这人就是洛棋傅。
出于好奇和闲的无聊,邱赫救下了跳江自杀的洛棋傅。
催动灵力划船到桥下,邱赫脱下外衣,径直跳入水中,身形瘦削的少年安静地下坠着,他在看到邱赫时似乎感到疑惑和不可思议。
静谧的流动的液体中,邱赫一把拽住了少年的手腕,他拖着少年往上游,直到将人拉上船。
洛棋傅干呕着,窒息的感觉还萦绕在他的心间,他倔强地直视着邱赫,宛如一头野兽,邱赫催动灵力烘干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变戏法一般在二人之间变出两个酒杯,酒从罐子里倒进杯中,邱赫哼着曲将酒一饮而尽,这才拿出睁正眼瞧人。
洛棋傅生了一副好样貌,朱唇皓齿,即使带着落水的狼狈,却丝毫不掩身上的金贵。
而反看邱赫,便被比得平平无奇,虽然五官生得端正,但组合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看头。
邱赫只看了两眼充满敌意的洛棋傅,便仰卧在船上,举杯对明月道,“看这一钩新月,有道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小兄弟受了什么罪过想不开要寻短见,不是负了这今晚的月色吗?”
洛棋傅咬牙道,“你不知我经历,哪里能开解得了我。”
“谁说我不知,不是情字难解,便是家道中落。”
“家道中落,哈哈,好一个家道中落,若,若真只是如此,我,我.....”洛棋傅悲呛哽咽,泪水如落珠般掉下来。
邱赫道,“依我看,自寻短见那是蠢人才做的事,有债还债,有仇报仇,若人人像你这般.....”
“闭嘴!我家连夜被灭门,而我却连仇人也不知道,我父母兄弟皆被屠戮而死,你告诉我该怎么报仇!”
“那些承过我家恩的人,看到我家被灭门,生怕自己扯上了关系也要遭殃,拒我于门外不顾,无半点情义!”洛棋傅打掉酒杯,赤红着眼怒吼道,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滚滚而下,甚至飞溅到邱赫脸上。
点点温热让邱赫皱眉,他翻身而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道,“有趣,你是洛家人?”
少年蹙眉道,“你怎么知道?”他又气又急地看着邱赫,眼里现出困兽般的痛苦。
邱赫将手搭在少年肩上,他低声笑道,“我倒是知道你仇人是谁。”
洛棋傅的瞳孔一下缩成一个小点,他顾不上哭泣,双手紧紧抓住邱赫的衣袖,着急地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没注意到邱赫眼里的兴奋,邱赫眼里的洛棋傅无疑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的手可以轻松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一条生命,但是不行,现在太有趣了,邱赫遗憾地心想。
“你可听说过一个组织名叫暗天。”
洛棋傅听见之后失神地看着邱赫,他喃喃道,“组织?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怎么信你?”
“信我?我何时让你信我,你爱信便信,不爱信便不信,从我的船上滚下去到别的地方去死。”邱赫冷哼。
“......”
邱赫再次倒在船上,似是喟叹一般道,“为何,要么为利,要么是报仇。”
“无论如何,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待我报了大仇之后,恩人便是我洛家的坐上宾!”洛棋傅语气认真坚定地道,他挪动身子跪在船上,对着邱赫便是重重地磕了一头。
“哈哈哈哈哈。”邱赫笑得几乎拿不动酒,他摆手道,“有意思,有意思,那我祝你能成功。”
洛棋傅又道,“不知恩人姓甚名何,我.....”
“你不用知道。”邱赫道。
洛棋傅闭上了嘴,也闭上眼,眉眼之间萦绕着化不开的忧愁和痛苦,他只道,“既如此,恩人,我叫洛棋傅,若有用得到的地方,恩人大可寻我。”
“你要去哪?”
“我本是剑宗弟子,此次下山访亲,哪想.....我恨自己无能现在为家人报仇,只能先回剑宗再做打算。”
邱赫一双眼睛定在洛棋傅身上,对方身上原先存在的傲气和跋扈被这江水洗涤,现在能看到的是少年的坚定和执着,邱赫眯起眼睛,颇为满意少年现在的状态。
两人在江口分别,邱赫的目光随着少年的身影深入夜色中,他会培养出一个怎样的妖怪呢,这无疑很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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