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青站在最后,宽阔的视野最角落闪过一点黑影,他眼珠没动,仿佛压根没看见。
“在那!”寸头指着某处大喝一声。
“窗户上,别让那孙子跑了!”
两人几步跨上前,把紧紧扒在窗沿上,仅留了半个脑袋的瘦小男人拽起来甩在蒙万脚下的地上,离周元青仅有半个巴掌远。
周元青动了动脚,往后退了一步。
“孙经理,你是读过书的,知道做生意的诚信大过天,尤其是我们这种高风险的买卖,对吧?”
地上那缩头王八似的男人眼见逃跑无望,一时间涕泪齐下,将要往蒙万脚面上扑,被两个小弟眼疾手快地压住胳膊,摁在地上了。
能做到经理,想必是有点装模作样的本事在身上的,即便刚刚被抓了个正着,摁在地上面容扭曲,也丝毫没影响这位孙经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诉衷肠:“几位老板,大哥,亲爷爷们!我是真的没什么钱了啊,房子早就抵给你们了,老婆带着孩子卷钱跑了,家里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娘,前年才刚被我接来城里享福啊!各位爷爷,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蒙万一脚踩在了他脸上,话音戛然而至,扭变成一声变调的惨叫。
鲜血从蒙万鞋底下渗出来,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周元青身体僵了半边,目光不自觉的追着鲜艳的红色,直到眼珠干涩得不行,才生硬地眨了下眼皮。
这一下恐怕直接踩断了孙经理的鼻梁骨,深深浅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挣扎扭动的四肢被两个壮汉纹丝不动地制住,过了一会儿,便只能听见“嗬嗬”的抽气声。
蒙万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所有欠债的都说没钱,奇不奇怪,还不上你一开始借什么呢?说好了今天还钱,时间到了,我没见着钱,孙经理,你说说该怎么办?”
“再……再宽限几天,真的没钱了……求求您……”
“鲁迅先生说的好啊,时间是金钱,金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蒙万把脚从他脸上拿下来,嫌弃地在地面上蹭干净鞋底的血迹,阴阴地说:“兄弟们,给孙经理‘挤一挤’吧。”
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下一刻,皮肉撞击的声音和惨叫声混在一起,像一出老套庸俗的二流子电影,然而却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
周元青是除了蒙万以外唯一一个还站在原地闲着手的,蒙万也不在意,对这样的情节早就习以为常,连点评的兴趣都没有,无所事事地跟周元青聊天:“大哥……哦,冯董,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对着赖钱的老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感化他们自己把钱还上?”
周元青说:“我没这么大本事。”
蒙万对他其实没什么敌意,既然是大哥送来的人,至少不会是敌人:“撬门溜锁做不了,打家劫舍往后躲,倒是说说,你的本事都在哪?”
年轻人嘴唇抿得泛白,仿佛在害怕,而眼神却是没什么波澜的,过会儿,温顺地笑了笑:“冯董的打算我猜不到,可能就是想让我来长长见识吧,实话说,我还是希望能做个小文职,”他目光在那个蜷成一团的男人身上掠过,那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在一群人脚下像个泄气的皮球,被踢来扫去,“这种时候,我的作用可能只有充数。”
到底是怕真的搞出人命,蒙万挥挥手叫了停。
对着一滩烂肉放狠话等于鸡同鸭讲,除了寸头象征性地骂了几句,其余人皆是准备下班了的其乐融融,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周元青依旧落在最后,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到手机冰凉的屏幕。蒙万一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没有叫救护车的机会。
他捏了捏手指,慢吞吞地把手拿出来,垂在身体两侧。
木门吱的轻响和衣服窸窣的摩擦声叠在一起,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只有落在最后的周元青神经一动,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雪亮的刀光映入眼底,这个距离不可能躲得开,周元青顾不得身体平衡,猛地一侧身,长刃的水果刀在他曲起的右臂上割开一道血口,拿刀的人像一颗来势汹汹的陨石撞上他的身体,几乎把他整个人抡上了门框!
失去平衡的人下意识抬臂去撑,于是那条脆弱的左手臂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冲击,和门框碰撞在一起,周元青疼得脑子一蒙,恍惚中疑心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脆响。
“啊呃……”他把喊出了一半的痛呼咬在齿关,透过冷汗沾湿的睫毛和阵阵发黑的视线,看清了被摁在地上的偷袭者。
是个老得掉皮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把周元青撞成骨折。耳朵里接收到断断续续的嗡嗡声,仿佛还有老女人尖利的谩骂,但周元青听不清,并且不想理会,他带着昏沉的怒火想:他妈的,捅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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