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国家集训队后的宋孟柏异常忙碌，忙到很少有时间看手机，忙到每晚在理疗室的床上做按摩的休息时间里，才终于有空回复齐冬白天发来的消息。

“齐老师，这一天天可给我忙的，感觉脑子都转不动了……每天能学习到的东西特别多，新的理念，新的方法。当我们都在同一支队伍里，一样的环境，一起训练，就更能直观地看到我和前辈间的差距，也能激励我，让我更有动力吧。不过整体来说，都还是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开始那几天确实需要花些时间适应，今天其实好多了。”宋孟柏发来了一长串的语音消息，声音听上去格外慵懒，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了一样。

与此同时，晚间体育新闻频道，微信语音里的人也出现在了屏幕之中——红色球衣一闪而过，球场上的少年青春而肆意，齐冬却抓得清清楚楚。新闻的最后几秒钟，他出现在被采访的主教练身后，认真运着球，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宋孟柏的个头似乎又窜了窜，电视里的他看起来同李庆阳的身高差距肉眼可见的在逐步缩小。

齐冬对着电视将这画面拍了下来，顺手又发给了对面——“新闻人物了”，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小宋]新闻人物背后的男人罢了[笑哭]不过我还挺帅的啊～

齐冬乐了，这依旧是熟悉的自信满满的宋孟柏式风格。

[小宋]对了，齐老师，最近除了篮球，我在其他方面也有点进步，求表扬[可怜]

“什么？”这倒是让齐冬十分好奇了。

[小宋]最近有英语老师，每天晚上都过来上课，有时间都可以去听，主打实用型。开始我还以为会挺无聊，结果听了几次还蛮有意思的，不是那种干巴巴的讲课，有挺多互动的，真的感觉英语水平有了显着提高。

学英语是个绝对出乎齐冬意料的答案，齐冬觉得中间很有些拧巴的诡异感。不过宋孟柏看起来倒是真的学得很开心，滔滔不绝地跟齐冬分享着自己的心得——虽然他进入体校之后，一直也没落下文化课的学习，但英语水平也只能算勉勉强强的水平，听和说都不太行，典型的哑巴英语。以前队伍里也有外教，但只是体能师，一共那么几个词，翻来覆去也都够用。而眼下主教练西班牙人Dean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虽然训练的时候也有翻译一直在旁，但碰上一些私下的场合或者临时的单独指导，就有些费劲了。

“这人呐，撞了南墙才知道疼。”宋孟柏总结道。

“你还是挺有上进心的。”齐冬其实也挺佩服他的。这么一年来，他眼看宋孟柏一点点在进步，一点点在变得更好，他觉察自己的生活好像也被这样的热情带的积极而向上。

“齐老师，你英语应该也挺好的吧？”宋孟柏听齐冬没少在场馆里做双语播报，虽然词好像没怎么变过，但声音听感上来说至少格外舒服。

“还行……”齐冬认真想了想，自己前两年还接过几个双语采访，最近倒是没怎么用过了，也不知道能力会不会有所退化。

齐冬每隔几天还是会登陆游戏，不过也都是跟公会的朋友一起玩玩南洋线的公会副本，做一些不怎么动脑的日常。自从上次线下面基活动后，一向游离于团体之外的齐冬跟公会的朋友开始热络起来，大家边游边聊天，气氛轻松快乐。只是主线部分齐冬还是愿意等宋孟柏回来一起玩，虽然他说最近训练太忙抽不出时间，让齐冬可以先玩，但没有两人的协作，好像怎么都差一点意思。朋友圈里同行更新的采访照片中倒是常能看到宋孟柏的身影，在这批年轻运动员中，他确实更被媒体记者关注看好，训练刻苦认真，态度谦逊性格阳光，这都是难得的好品质。

一切都很顺利，似乎也好的不能更好了。可齐冬就像有戒断反应般，整个人被一种错位的莫名情绪所包裹，内心五味杂陈，乱七八糟。

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样的异样之后，齐冬当即无比心慌——他觉察这样不好，可到底不好在哪儿，他又讲不出来。作为一位自认在情绪管理上十分成熟的成年人，齐冬认真剖析了一下自己近来的状态，得出了大概是休赛期工作不忙闲的而想太多的结论。

不过，他也更加明白了，自己确实是无法忍受情感划向失控领域的危机感，不想面对任何的未知。

找到了根后，齐冬开始积极寻求解决办法，而最直接最简单的，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他跟老朋友贾飞要了些录音的活，友情价帮忙的，不求钱，就是为了填补那些可能会胡思乱想的空闲时间。

赵恒宇和钱旭之间仿佛存有一种特殊的磁场，虽然主教练Dean并没有设计专门针对他们两个的配合战术，但在训练场上，几场模拟对抗打下来，他们之间的配合默契流畅，行云流水，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Dean每次看完两人的配合都会开心地竖起大拇指，嘴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夸赞词，说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人似的。一旁的翻译就会在此刻再补充两句，说他们两个很多年前就在一个队伍里，Dean点点头若有所思。

两位早闹掰了互相没什么好脸色的人住在同一屋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不过从赵恒宇的角度来看，一切倒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尴尬。钱旭的生活习惯很好，早睡早起，不会像他从前住集体宿舍时遇到的邋遢室友那样，把屋子搅得乱七八糟。钱旭向来花也不多，每天训练结束做完康复，他们先后回到宿舍，岔开时间洗澡，临睡前钱旭会戴着耳机举着手机看会儿视频，然后准时在十点半中关灯睡觉。

每天早七点球员们需要在宿舍楼边的操场上进行晨练，跳操跑步。钱旭会准时六点钟起床，花十分多钟的时间完成洗漱，下楼去食堂吃饭，而后在六点半钟回到宿舍，带回一袋子的早点，站在赵恒宇的床边，推一推叫人起床。

就像他们十八岁时那样。

钱旭第一天带早点回来的时候，赵恒宇愣了愣神，说了句谢谢，揉了揉自己那潦草的头发，麻溜从床上爬了起来。赵恒宇习惯了赖床，不到真迟到的前一秒，他是丝毫没有紧迫感的，从前还都在东南麒麟的时候，明明很早起床的钱旭为了等赵恒宇，连带着也迟到了好几回，被罚跑了至少几十圈。后来，他只好着手努力对赵恒宇进行改造，自己先去吃饭帮他把早餐带回宿舍，这样能节省赵恒宇去餐厅排队的时间，自己也能看时间不对先去上晨练课。

后来，这就形成了一种默契。赵恒宇洗漱完趁着穿衣服的间隙吃两口鸡蛋蔬菜，喝一瓶牛奶，多线程同步进行，节省下了时间，基本再没有迟到了。

二十几岁的赵恒宇很多习惯还是同十几岁一样，他还是会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蹦起来，一边急急忙忙穿上运动服，一边拿定型水扒拉自己的头发，嘴里的鸡蛋只咽下去一半，剩下的鼓鼓囊囊，像只滑稽的仓鼠一样。钱旭刚放下手机抬头正对上这画面，不自觉地想伸手戳一戳他的脸，抬起手才觉察不妥，僵在那里不上不下，实在有些尴尬。

“？？”赵恒宇不知道钱旭要做什么，只觉得古怪，将鸡蛋咽下去之后，他套上防晒的袖套，对钱旭再道了声谢。

“没事……举手之劳。”钱旭从桌边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太自然地上下打量着赵恒宇——他的那双大眼睛里总好像藏着无穷的宝藏，从前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小麦的颜色，个头似乎又高了好几厘米，总被教练诟病的瘦弱身材终于练成了壮实的肌肉。

他们越走越远，却好像是在围着一个圈子绕行。最终，又再次走到同一处地标，面对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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