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星期受到特别款待,当地有名的川菜馆里的招牌菜被丁寻曼试了个遍。正当他冒出点春风得意的苗头之时,钟述闻的关照就这样点到为止。其实本也符合常理,他摸了摸被冷待许久的辣酱瓶,还是没忍住感叹果然只有我们俩是真的交情过命情比金坚。
半个月下来,他和几位同事相处愈发融洽,唯独常常不免要拿陶为打趣。一是为他确实有趣,三言两语说句话就要脸红;二则纯粹是闲着没事探他口风。
二十岁出头的Omega能力出众,却仍然青涩未脱,不懂得在职场上稍掩一掩萌动的春心,空闲之余总盯着钟述闻办公室紧闭的门愣神。
丁寻曼见到就要勾住他小巧的下巴,专注地打量半天,把人看羞,然后笑着调侃:“果然春天到了呢。”
他逐渐打消了戒备,陶为清澈透明,钟述闻又爱搭不理,实在难以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而且陶为烘焙西点的手艺很能收买人心,念着丁寻曼一支抑制剂的恩情,每个周五下班之前就悄悄跑到前台,手机屏上罗列多种甜品,轻声询问丁寻曼想吃哪个。下周一除了同事们都能分到的那份,丁寻曼的桌子上还会额外出现一份,惹得谢杨嘉常常眼红不已。
除此之外,丁寻曼自制的辣酱出乎意料受人欢迎,原以为外省人吃不来川辣,结果午餐时反倒少不了有人来捞上一筷子,还要虚心向他讨教秘方。
他吝啬又大方,先说家中独门不宜外传,但又说货源充足童叟无欺,想吃随时来续就行。
上午进了钟述闻办公室一趟,协同选定前些天拍摄的模特照。丁寻曼对自己有些源自职业病的苛刻,如果要他仔细分辨怕是能挑出多处细如羊毫的毛病。
他干脆一言不语,眸光发亮直瞅着钟述闻,对方手指在鼠标上一点,他也将视线移一移,应付般朝屏幕上的自己看一眼。
“这张的感觉更倾向个人写真,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让人不知道到底该往哪看。”钟述闻放大照片,截取图片上丁寻曼细窄的腰部,肌肤的触感理应是软而韧的,视觉上却显得过刚易折。
“买家代入自己可能就会犹豫,如果她们没有类似的身材曲线,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达到这种效果。”
丁寻曼奇道:“你这行就是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不都喜欢出奇制胜吗?”
钟述闻动作一顿,转身对着他欲要开口。
丁寻曼立马补上一句:“当然当然,照顾购买者的感受也很重要,钟总真贴心。”
“又不是做慈善,没有销量怎么运营下去?”钟述闻看穿他意不在此,便自顾自一张张往下翻。
“这张笑得好僵啊,再自然一点就好了。”丁寻曼信口胡诌,倚到钟述闻办公椅的扶手上,一心一意拨弄他翘起的一小撮头发。
钟述闻任由他动手动脚,最后选出了九张图,刚好凑成九宫格。
“行了你走吧,帮我叫Delia注意查收消息。”钟述闻拉开抽屉,当着他的面摸了把什么东西出来,右手攥成拳头压在桌面上。
丁寻曼磨蹭着不肯站起来,“什么呀,我看看。”
钟述闻缓缓地张开手指,露出一把包装纸上写着英文的长条形软糖。
“你还爱吃糖?”丁寻曼伸手拿了一个,标着可乐味的图标,剥了咬一口,“挺好吃。”
“不爱吃。”钟述闻抓拢了往他口袋里塞,“放在身上,别全吃掉。”
“为什么?”丁寻曼掂掂口袋,沉甸甸的,像小时候装满了一兜刺泡儿。漫山遍野地闲逛,回到家里口袋里一片狼藉,浆果汁水把白色布料洇成莓红色。他光着膀子吃被挤成糊状的野莓果,阿婆边搓衣服边痛骂他瓜娃子。
钟述闻托着他的腰往外推,“快走,否则算你矿工。”
“怕死了哦。”丁寻曼一步三回头,嚼着糖悠哉地离开了。
Delia私发了一条博文给他,丁寻曼整理完文件顺手点进去。RAE官博发布了新品图透,一口气放了十八张图,而且这条上了热门推送。
丁寻曼不爱用微博,顶着一串数字ID点了赞,他大致翻看了一圈评论区。大部分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眼光落在产品本身,他有点心虚地想这算是营销成功了吗?不会倒扣工资吧。
他看过就划走了,点进官博主页又复盘一遍,自他入职后这段时间没更新过几条动态,当初招新那条公告还留着,他早就把员工合照上的钟述闻单独截出来保存到相册里。
他把合照转发给钟述闻:也该算上我了吧,要我撒泼打滚求你吗?或者做点见不得人的也可以……
发完这句他把手机一甩,勤勤恳恳做完该做的任务,直到临近下班才发现RAE微博底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源头来自一个账号“不吃烂桃”的评论:
“我当是谁呢,什么时候拍广告门槛这么低了?真他妈的三观败坏。一个万人骑的烂货,含着老子几把浪叫还他妈甩脸色,长那副磕碜样哪来的逼脸出来卖?别把我笑死。穿过的衣服泡一百遍消毒液我都不敢碰,日狗都比日他干净,评论里的花痴别发疯了,说不定梅毒就顺着网线爬过来了哈哈哈哈。”
几分钟后另有一个账号趁乱搅浑水:“草过,水多,别的不评价,长得还是不赖的啊,挺值的,兄弟说话别这么难听嘛。”
这条评论本来淹没于众,但不知为何突然涌出成上千条内容相似的轮番轰炸评论区,热度陡然飙升,引来了一批围观群众参与讨论。热门搜索甚至借机挂上了关联词:#整治嫖娼乱序清剿灰色产业#
较为理性的有说一嫖一娼谁比谁高尚?也有叫他拿出证据说话的,但相当大一部分人扼腕唱衰:心疼RAE,这下销量得创史上新低了吧?下次选模特做好背调吧云云。
丁寻曼瞄了几眼,倒也不乏人身攻击,一个个骂起人来就满口喷脏,全不如婆婆当年舌战群儒妙语连珠,那才叫人心服口服呢。
这事儿他没什么不敢认的,只是对方张口就来的“梅毒”真让他有点冒火。
他点进那龟孙子的主页翻到底,找出几张自拍。对着那张走在路上绝不敢多看的丑脸,回忆这究竟是哪个砍脑壳的。
名字记不清,印象中那天应该被他踹下了床,人丑活烂也就算了,人品居然更是一等一的低劣,半点信誉不讲,摘了套就想操进他生殖腔,嘴里念着什么母狗怀孕天经地义。丁寻曼横竖不怵他,一把抓住他挥过来的巴掌往后扭,抽出藏在床头的水果刀狠狠扎进床沿,那厮外强中干,最后骂骂咧咧摔门滚了。
他不禁冷笑:到底谁携带性病还说不准。
略微理了理桌面上的物品,他镇定自若地踏进了办公间。
事情发酵了一下午,恐怕躲不了人云亦云,好在他最近吃喝顺心生活如意,还有些肚量容纳闲言碎语。
丁寻曼直接向钟述闻办公室走去,象征性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Delia在和钟述闻商讨紧急公关的事宜,他抱着臂听了会,俄式口音听了这么久还没习惯,差点又把他逗笑。
“丁寻曼!火烧屁股了还要笑!”Delia怒目瞪他一眼,终究难狠下心长叹一口气:“删了一下午评论,删都删不完。”
她情绪波动之间涌出了淡淡的玫瑰味信息素,“他大爷的!”
丁寻曼看向钟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