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恰科夫卖了个关子,“卡维医生可是让那位多疑的法兰西皇帝放下疑心,安静躺上手术台的男人,能力足以让你父亲放下身段提出邀请了。”
玛丽亚不解,脑海里实在没有一个年轻人指导一群老教授的画面。
戈尔恰科夫看向站满了医生和学生的会堂,眼中甚至露出了丝羡慕。回头再见她疑惑的样子,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我不懂医学,也不懂手术,但以我的观察,还是无法理解,就算手术本身治好了拿三皇帝,也只是凑巧卡在了这个时间,完全是巧合。”
“公主殿下,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位医学奇才对于现实外科的冲击。”玛丽亚对未知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但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又带了丝抵触:“冲击?能有什么冲击?医生确实伟大,但充其量就是治病罢了。”
老头轻轻摇头,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说再多的大道理也没用:“你觉得普奥战争是平局么?”
“从结果来看是平局,但战争局势的发展却是奥地利败了。”玛丽亚对战争了解不多,只是简单说了自己的观点,“至少后期谈判的主动权一直都握在普鲁士的手里,如果再打一次,绝对是奥地利惨败。”
“那克里米亚战争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问问到了玛丽亚的痛处:“戈尔爷爷,你问这个干嘛?”
“反正演讲还没结束,闲着也是闲着。”戈尔恰科夫指着一旁认真听讲的沙皇,说道,“我们只是站在客观角度回看历史,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玛丽亚皱起眉头,沉思好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说道:“是我们输了。”
“我说几个数字。”
戈尔恰科夫掰着指头:“克里米亚战争从规模到烈度都是空前的,敌我双方损伤都在一半左右,失败的我方肯定要多些,但也多得有限。这说明在武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现代武器的杀伤力足以让双方人员伤亡对等。”
玛丽亚点点头。
“普奥战争的烈度要低许多,双方稍有接触弱势一方就会脱离,很少有集团军的大战。当然这和战争持续时间过短也有关系。但不管如何,双方伤亡率应该对等。”
“当然。”
“事实上普鲁士的伤亡在15%左右,而奥地利”
戈尔恰科夫巧妙地停顿了片刻,只是看着远处站在讲台前阐述腹腔手术细节的兰德雷斯。
“奥地利伤亡了多少?”
“23%。”
“倒是和战场局势以及双方的武器实力相当。”
话刚说出口玛丽亚就觉得不对劲,她所认识的首相爷爷不会平白无故说些没用的废话:“不对,伤亡率不是重点,对不对?”
戈尔恰科夫赞赏地点点头:“伤亡率里包含了受伤和死亡。如果只论死亡率,普鲁士接近10%,而奥地利却只有8%。”
“什么?”
玛丽亚有些惊讶。
按照之前的预估,奥地利的死亡率应该超过15%,但实际数字却近乎腰斩,远远超过了各大国的战地医疗水平。
但戈尔恰科夫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数字包含了奥地利三条战线,如果只看卡维负责的北线奥尔米茨要塞,死亡率则会进一步下降到4.3%。”
说到此处,他的语速逐渐拔高,竟显得有点歇斯底里:“这里也包含了战场直接死亡的士兵,还有没来得及治疗就死了的伤兵。如果单算接受治疗伤兵的死亡率,可能连2%都不到。”
“这不可能!!!”
声音打破了会堂的安静,四周的目光全围了过来,大家这才知道皇帝和公主竟然就站在门外,纷纷转身鞠躬行礼。
“皇帝陛下~”
亚历山大本不想打断演讲,只是过来看个热闹。等演讲结束后直接把兰德雷斯请上他的马车,等回了冬宫再慢慢商讨之后的合作事宜。
但事已至此,就算他本人不愿意,在场的其他人也会尽力维持必要的皇室礼仪。
他瞥了眼退到首相身后正捂着嘴巴的女儿,然后笑呵呵地迎向下台走来的兰德雷斯:“兰德雷斯医生,欢迎您来圣彼得堡。”
兰德雷斯分开众人,恭敬地来到沙皇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皇帝陛下,您怎么来了。”
“你是我们首相大人亲自请来的,既然到了,我总得过来看看。”
“行程有些紧,所以下火车就直接来了医学院,没先去冬宫见您实在抱歉。”兰德雷斯的腰弯得更低了。
“办正事要紧。”亚历山大笑着将他扶起,“演讲很精彩,不愧是法兰西首席外科医生的手术讲座。”
随口聊了几句,让周围好几位学院领导神情紧绷了起来。稍一对视,便有人马上开口道:“我看兰德雷斯教授刚到圣彼得堡也是累了,今天的演讲就告一段落,其他内容等之后解剖课和交流手术时再讲吧。”
“对,许多手术细节过于精妙,靠看图谱肯定不够,还是得见到实物才能帮助理解。”
“院长都这么说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皇帝陛下,这边请。”
兰德雷斯莫名其妙就被结束掉了讲座,行李、书本、讲义和图谱都由专人负责整理打包,眨眼功夫就随沙皇的随行队伍离开了教学楼。
然打乱了这一切的玛丽亚只是跟在首相身后,脑子还处于宕机状态。
如果真像戈尔恰科夫所言,那卡维的价值远非普通枪炮弹药可以比拟。
她无法想象,如果卡维早出生十五年,出生在俄国,如果卡维能参加克里米亚战争,俄国又何至于惨败。没有这场惨败,俄国也不至于彻底失去黑海的控制权,国内也不会动荡那么多年
她用法语叫住了兰德雷斯:“教授先生!”
众人在雪地里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两人。
兰德雷斯对这个声音有些意外,见沙皇没作声,便回身问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卡维医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疑惑填满了玛丽亚的脑子,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他真有传说中那么.那么厉害吗?”
她没办法在法语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那个男人,好在兰德雷斯早已听腻了这些问题,笑呵呵地答道:“公主殿下,这世上有两种外科,一种叫外科,另一种叫卡维·海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