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晓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伸出,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
女巫师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你……发现了吗?”
苏晓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看她。
两人一站一坐,并肩而立,气氛诡异。
苏晓自然明白她在问什么,她指的是修斯·阿奇德的真实身份。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能给予任何明确的回答,以免打草惊蛇,影响接下来的斩首行动。
“……他喜欢饮酒。”女巫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送他走时……给他瓶酒。拜托了。”
苏晓终于侧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女巫师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上:“你…想死吗?”
“这种凶暴的气息……果然,只有你这种更恶的家伙,才能杀掉索托斯。”女巫师脸上的皱纹似乎在瞬间加深了许多,仅仅几秒,她看上去就苍老了十几岁,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妪。
“如果我的死能取悦你,动手吧。不过……‘送走’他前,给他瓶好酒。”
“砰!”
一声闷响!
女巫师的话音未落,苏晓已猛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将其狠狠地按进了旁边的石壁之中!
若非感知到此女与巫师会的根基存在某种特殊联系,斩杀她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苏晓的斩龙闪早已出鞘。
“再多说一句废话,拧断你的脖子。”苏晓的声音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松开手,不再理会嵌在墙里的女巫,与林逸等人迅速踏上了传送阵。
……
基尔城,巫师会分部。
古旧的传送阵上光芒一闪,苏晓、林逸以及悲伤之女的身影显现。
传送阵斜对面,一处镶嵌在石墙内的木栏橱窗后,盘结着大片干枯扭曲的树根,显得阴森而怪异。
“咔、咔~”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如同老旧的木头在活动。
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从那些盘结的树根深处缓缓睁开。
木轮椅被推动,一个身影从盘结的树根中缓缓“挣脱”出来。
他上半身与寻常老者无异,只是灰白的头发稀疏,面容枯槁。
而他的双腿,自大腿以下便已消失,空荡荡的裤管昭示着曾经的创伤。
正是修斯·阿奇德。
当他看到紧随着苏晓和林逸出现的悲伤之女,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属于尼亚的气息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身下的木轮椅看似无意地压过了地面某处不起眼的机关。
“咔嚓……”
他身前的木栏以及下方一米多高的石墙,瞬间如同经历了千百年时光腐蚀般,快速腐败破碎,化为齑粉,清空了前方的障碍。
“怎么样,猎杀者,任务顺利吗?”修斯·阿奇德推着木轮椅,缓缓向巫师会分部更内侧前行。
苏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没猜错的话,你是上一届的‘寄体’。”
他示意阿姆上前。
阿姆心领神会,走到老巫师身后,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修斯·阿奇德沉默了片刻,脸上非但没有被揭穿的惊慌,反而浮现出一抹带着几分赞许的笑容。
“‘寄体’……很贴切的称呼。没错,我是上一届寄体。”他坦然承认,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缅怀,“如果没出意外,尼亚是新一代的寄体。她比我完美很多,更贴近‘它’的期望。甚至于,‘它’还在尼亚体内留下了古神血,让她更适合成为完美的容器。可惜啊……劳伦特,太聪明了。”
他向前扬了扬头,示意阿姆继续推着他向前。
前行了约十几米,修斯·阿奇德在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停下,干枯的手掌在墙壁上某处有节奏地拍了几下。
“嘎吱——”
一道隐蔽的暗门无声无息地升起,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
阿姆看向苏晓,苏晓微微颔首。
于是阿姆推着修斯·阿奇德,一行人进入了暗门之后。
门后是一间约百平米大小的密室。
里面排列着几排陈旧的木架,木架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而架子上摆放的,赫然是上百颗各式各样的“水晶心”。
这些水晶心大多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光泽黯淡,显然都是失败品。
苏晓随意拿起一颗靠近门口的水晶心,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冷。
他将其放回原处,走到密室中央,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木箱坐下,点燃了一支烟。
灰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密室内袅袅升起。
修斯·阿奇德看着满架子的失败品,眼神有些失神和迷离,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就在这时,一瓶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酒从苏晓手中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向修斯·阿奇德。
老巫师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喜色,他几乎是抢一般接住酒瓶,用牙齿熟练地咬开木塞,仰头“咕咚咕咚”便灌下了好几大口。
“哈——啊~”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喘息,苍老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一丝红晕,“还是这个好……多久没尝到了。”
“我说,你补充。”苏晓吐出一口青烟,语气不容置疑,“不同意,或者我觉得你在说谎,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他清楚,修斯·阿奇德并非最终的“恶之源”,他只是一个被舍弃的“寄体”,一个悲剧性的知情者。
“那个古神的真名,我暂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苏晓刚开了个头,修斯·阿奇德便抬起手,示意他有话要说。
苏晓略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讲。
修斯·阿奇德又抿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缓缓说道:“他是阿撒托斯……来自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未知领域’或者说‘源初宇宙’。”
“据说,在他原本所在的那个巨大世界内,他并非以实体存在,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盲目痴愚、只依靠本能运行的原初混沌法则。但那个巨大的世界崩溃了,他与其他古神被迫离开了故乡。”
“因为‘界’的剥离,他从至高无上的‘概念神’,退化成了我们现在所认知的‘古神’。支配者·索托斯,同样如此。”
这段话并不长,但一直以来关于这三个古神来源的谜团,此刻终于被揭开了冰山一角!
林逸脑海中之前的一些疑惑也随之豁然开朗。
难怪他总觉得,尼亚最后与支配者的那场决战,不像是纯粹的生死搏杀,反而带着一种悲壮赴死、以求终结某些事情的意味。
现在看来,尼亚极有可能是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为“完美容器”的命运,察觉到了体内那源自“阿撒托斯”的古神血与意志的萌芽。
她无力摆脱,也无法摧毁体内的隐患。
无论那场战斗是胜是负,她的最终结局都早已注定——要么被支配者杀死,要么在胜利后被体内苏醒的“恶之源”彻底吞噬。
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以一种最惨烈、也最能打击古神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拼尽所有,重创支配者,然后主动赴死,让“阿撒托斯”企图借助她这个完美容器彻底降临或恢复的计划落空。
这,或许就是那个单纯又坚韧的少女,在绝望中能想出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反抗计划。
而悲伤之女水晶之心,恐怕也是“阿撒托斯”或者说修斯·阿奇德执行的备用计划之一。
如果无法获得尼亚的完美身躯,那么就将悲伤之女这个与尼亚联系极深的人偶,改造成次一级的容器。
只可惜,这个计划同样被尼亚看穿并提前布局,她分出一半心脏给予悲伤之女真正的“生命”,使其摆脱了作为纯粹容器的命运。
一切的线索,在此刻终于串联了起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