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十三年(1676年)七月二十日早晨,双方的哨骑相遇,各自伤亡数十人后,均弄清楚了对方的位置。
上午,缅王那罗伐罗率军抵达距卫军扎营的小山五里处,发现卫军已在山下列阵。正欲下令进攻,却被炮营将领尼古拉乌劝阻,“阁下,卫军在山脚列阵,是想居高临下对付我军。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已经将大炮抬到了山顶。现在冲过去,猛烈的炮火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
尼古拉乌并非缅甸人,而是那罗伐罗重金聘请来的葡萄牙教官。这个年代,葡萄牙人的势力已经深深渗入缅甸,不仅东吁王朝,东吁王朝西南部的阿拉干王朝都喜欢聘请葡萄牙教官和雇佣军提高己方的战力。那罗伐罗是个开明的君主,见识到葡人火器的犀利后,不仅聘请大批葡人教官帮助训练自己的军队,还雇佣了一支两百多人的葡萄牙雇佣军。尼古拉乌便是葡萄牙教官中的佼佼者,擅长使用火炮,其余葡人将领如塞萨、阿泽维多、罗德里格斯字皆是擅长使用火器的优秀军官。
听到尼古拉乌的话,那罗伐罗连连点头,“你说的很对。传令下去,全军坚守本位不动,待敌来攻!”
接到军令,缅军就地转入防御,等待卫军主动攻击。
见敌人待在己方大炮的射程之外不动弹,纵使是阿拉坦仓这样身经百战的统帅也皱紧了眉头,谓众将曰:“缅人狡滑,倒让本帅的一番布置做了无用功!”为增加射程,他已命人将轻便的火炮抬到山上,并在山脚两侧隐藏好骑兵,只待敌人来攻便炮矢齐发再以骑兵攻其两翼,不料敌人竟不主动进攻,让自己的精心安排化作无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
“督宪,缅王久经战阵,想是已经识破我军意图。既如此,便堂堂正正与之一战”,云南巡抚方于宣建议。
阿拉坦仓点点头,沉声下令:“将山上的炮卸下来装车,两侧骑兵撤出,重新列阵”。
收到军令,卫军抬着火炮下山,装上炮车重新列阵。好在小山并不高,重炮并未搬上山,山上布置的只是些轻型火炮,卫军几个人抬着一门炮,很快便将炮运下山搬上炮车;山脚两侧的卫军骑兵也缓缓由山林涌出,在步兵方阵两侧重新列阵。
看到此情此景,那罗伐罗暗自庆幸,幸亏没有主动进攻,否则必吃大亏!因为担心敌人还有阴谋诡计,不敢轻举妄动。
见缅军不敢动,阿拉坦仓冷笑,一边命骑兵下马歇息、步兵席地而坐,保存体力;一边命炮营尽快将大炮装车,准备前移。
见卫军居然于阵前歇息,那罗伐罗愈发狐疑,命缅纪(骑兵指挥官)孟彬德拉率两千骑兵向敌阵中央发起试探攻击。
“哒~哒~哒~”马蹄如雷,须臾逼近卫军。
“轰隆~轰隆~轰隆~”卫军的四十门重炮开始轰鸣,这些炮因为过于沉重,并未被搬上山,而是早就布置于阵后。不管是战马还是人,只要挨着一炮,立为齑粉。
作为缅军中出了名的猛将,孟彬德拉并未被重炮吓退,伏低身子驾驭着战马,指挥部下加速前进,希望能够利用骑兵的速度突破敌阵。
见敌人逼近,卫军中军旗鼓挥动令旗,原本席地而坐的步兵站起身来重新列阵,端起火铳,一排排铳口朝向缅军。
“射!”云南提督马之麟一声令下,五千支火铳络绎不绝地吞吐火舌。
“射!”卫军副万户长拉玛达什也指挥阵中的弓箭手向缅军抛射。
“呯~呯~呯~”
“嗖~嗖~嗖~”
铳弹、箭矢雪花般射向缅军,一骑又一骑缅骑倒地,偶有冲近卫阵的,也被阵前的长枪刺杀。
“嗷~”孟彬德拉爆发出凶性,从马上一跃而下,跃入卫军阵中,手中缅刀挥动,一名卫军火铳手没了脑袋,复反手一刀挑破一名卫军长枪手的肚肠。正杀得痛快,“呯”的一声,铳弹透体而过,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无力地瘫倒在地。两军阵战,个人的武勇其实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派去试探的两千骑兵没一会儿工夫便伤亡大半,那罗伐罗倒吸一口凉气,下令吹号撤回骑兵,愈发不敢主动出击。
见缅军被自己震慑住了不敢主动出击,阿拉坦仓乐得哈哈大笑,对方于宣说道:“我原以为那罗伐罗那小子是条好汉,没想到如此懦弱,既是冲锋,便应趁我军变阵之机使出全力奋起一击,只派这么点人试探,抵得甚用?如今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徒伤士气耳!”
方于宣也乐了,“那罗伐罗生性警慎,喜欢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放手一搏。殊不知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岂有算尽形势之理?此之谓聪明反被聪明误。督宪可命炮营尽快将炮架上炮车,随大军前行,待抵达射程后,乱炮齐发,再以步骑冲阵,定能破敌!”
“嗯,我已命韩天福加快速度装炮,再有一个时辰,便可给那罗伐罗那小子一个惊喜”,阿拉坦仓得意地说,身经百战如他已经从敌人的反应迟钝中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加快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等打完这一仗,俺请大家伙儿饮酒~”武定总兵韩天福大声催促激励着部下,心里却憋屈无比。
昨日傍晚卫军强行军来到此处扎营。凌晨时分,别的部队还在歇息,他的炮营便接到命令运轻型火炮上山。忙乎了好久,缅军却离得远远的,死活不肯进入射程。正郁闷着,又收到军令:将抬上山的火炮重新抬下山装上炮车随军前进。督宪的意图很明显,要在移动中用大炮射乱敌人的军阵,可炮营兄弟的辛苦,谁又能懂?
“加把劲儿呦~嘿呦呦~韩总镇赏酒咧~嘿呦呦~”几个老兄弟开起韩天福的玩笑,用力将火炮抬上牛车。
玩笑一开,炮营装炮的气氛变得轻快起来,到处可闻“嘿呦呦~嘿呦呦~”的吆喝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