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神社是设立已久的地方性神社，新年参拜或者其他节日性质的参拜时节会比较热闹，但在普通的日子里，很少看到人来人往。八木勇征也是第一次过来，眼前风吹日晒多年的鸟居漆面斑驳，但还是充满威势地伫立着。

鸟居是神域的入口，一旦踏入就进入了神明不可侵犯的领域。濑口黎弥虽然是见灵人所属下的守护灵，但是如果要进入神的领域，这就意味着他会受到来自上方的审视，甚至偶可能会被阻挡在外部。

“勇征，进去吧。”濑口黎弥用坚定的眼神注视八木勇征不安的眼睛。后者迟疑一瞬后点头，随即大步走入。濑口黎弥与八木勇征保持着一米的远近，也缓慢踏入鸟居之后的地面。就在以为要成功过关之时，一人一魂眼前都是白光一闪。

强光的刺激让八木勇征一阵不适，勉强睁开应激性闭上的眼，发现再度浮现在面前的是白雾缭绕的古老建筑。即便看不清也能感觉它非常巨大，强悍的威慑力犹如实质附着于周围的空气里。

八木勇征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濑口黎弥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景象，一时也发不出声音。两人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四周，突然一个带着无脸面具的人像是飘出来似的来到他们面前。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知道它的声音是不是从应该有嘴巴的部分发出的，话语里却有几分熟稔。一个一魂很快意识到，这是守护灵确认契约仪式里出现的浑身光晕的人形的声音。

“是……神明大人吗？”八木勇征怯怯地开口，想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发抖。

“不是。我只是神明的分身之一，专门负责看管外界的神社和里界的神居。你们可以称呼这具分身为千山。”千山不疾不徐地解释，淡漠的语气中没有特别的情绪。

“千山……大人。”濑口黎弥还是加上了更尊敬的后缀，“我们想找找关于见灵人和守护灵的信息。请问您有什么线索吗？”

千山了然地点头：“一般来说，见灵人家族都会有内部传承。但在见灵人家族逐渐不注意接续相关的传承后，守护灵我都极少见到了。既然你们都不清楚原委，我就告诉你们吧。”

“见灵人的使命是帮助神明，超度因为执念深重所以留在现世的亡灵。他们拥有看见魂灵的能力。他们的守护灵，需要保护和帮助见灵人。”

“亡灵需要怎么超度？守护灵又该如何保护和帮助见灵人呢？”

“亡灵超度的最佳方式是完成它们的愿望。最差的方式则是通过术法强行祛除执念。至于如何保护和帮助见灵人，守护灵都是自行领悟的，需要与见灵人的超度方式相互配合。”

完成愿望……吗？

濑口黎弥点点头，诚恳道谢：“千山大人，谢谢您的指点。”

八木勇征回到现世还有些恍神，呆呆地不知道离开。

濑口黎弥则陷入沉思。

自行领悟充满了很大的变数，但连神明的分身都这么说了，恐怕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方法。至于愿望，如果是完成愿望就能进入轮回，那么作为守护灵的自己，是否也有因为完成愿望就能进入轮回的可能？

濑口黎弥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找回一切的开头：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林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但能否实现也很难确定。

八木勇征感受着身边异常清晰的景物，终于从奇异的氛围里脱离出来，看向濑口黎弥，小声问：“现在我们应该回家了吗？”

“嗯……先回去吧。”濑口黎弥转身离开，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鸟居。

去神社过后，生活平淡如水地度过。濑口黎弥也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打破平和日常的是某日晚饭，外祖母开口：“勇征。爸爸妈妈要来接你去城里上学了哦。”

“不要！”八木勇征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突然又要离开，心里很不情愿，“我想留在这里。”

外祖母也非常不舍得外孙离开，但她也明白这是不得不妥协的事。“以后放假了还能过来看望外祖母。外祖母也会等着勇征过来，好吗？”

“……”八木勇征沉默，匆匆吃完早饭就离开餐桌，拿着书包跑走。没有说话的外祖父看着外孙生气的样子，也只是叹气。

濑口黎弥明白两方的心愿，更加难以说出劝慰的话。对于他自己来说，这里也是他不想离开的地方。那片林子，以前被束缚在那里的时候想着一定要离开。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就想回去休息。尤其是在喧嚣的人群里徘徊久了之后，只有虫鸣鸟叫的那片地方，能很快让自己安静下来。内心深处已经把那里作为自己“家”的存在。

如果八木勇征被接回城里，那么濑口黎弥就不能来到那片林子了，因为他始终不能离开八木勇征太远。站在让自己更好的角度上，也许站在“不离开”的立场会更好。

“哥哥想去城里吗？”八木勇征还是询问了。

“勇征只要做自己就好。”濑口黎弥即便明白自己的选择，但是不打算在天平的任何一端加上自己的砝码，“不需要因为我而动摇。”

“好狡猾。”八木勇征把头埋进交叠的手臂，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真的很害怕去一个新的地方。”

之前也是这样，突然就要来到这里。现在也是，突然就要离开。像蜗牛那样缓慢伸出触角熟悉新的叶片，又被抽掉。不安地又缩回自己的壳，只有等待温暖的夏日雨水来临，才会忍不住又从硬壳里钻出来，重新认识周围。一想到要重复这个过程，想要逃避的心情愈发膨胀。

什么都不要改变，什么都别改变。这样祈祷着，却事与愿违。

会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吗？

“现在的我会在勇征身边。无论勇征会去哪里。”濑口黎弥俯下身，对着露出的耳朵轻声说。

八木勇征听着温柔的承诺，眼前水雾涌上又消散，只觉眼尾湿热，更加不敢抬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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