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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瘾

“消失在淡蓝色里的深红。”

太宰说了一句安吾听不太懂的话,但他随即转过身去,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安吾迟疑了一下,问道:“您好像对我很好奇?”“有一些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们在别的什么地方遇到过也说不定。”

“大抵是没有的。”

安吾不解风情地摇摇头,太宰低笑了一下,拿起杯子一口气将那杯冰冷的烈酒全部喝完,安吾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脸颊被柔软的头发遮住,一时间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安吾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还是个孩子呢,安吾这么想着,犹豫了一瞬,他将手轻轻地覆在太宰的头上。

“真是......温暖啊。他的手比你温暖太多了。”

太宰从短暂的回忆中脱离出来,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神也平静了许多,虽然这件事情最终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促使下不得不如此走向终点,但根本上并不是他的问题,安吾不可能永远在港口黑手党卧底下去,他们的决裂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太宰的声音剥离了刚刚存在了片刻的温情,恢复惯常的沉静和稳定,陀思妥耶夫斯基注意到了这变化,但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抓住太宰的手,用他从未听过的低微的语气说:

“我请求你......和坂口安吾再见一面。”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低垂着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感觉到抓住自己的冰凉双手正在微微震颤着,他没有见过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过这种神色,有那么刹那太宰觉得自己心软了,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连冷漠也称不上。

“理由。”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再隐瞒什么了,太宰愿意听自己的理由都已经是仁慈......毕竟现在让他和坂口安吾见面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在一年之前已经被太宰亲手斩断,血债血偿,互不相欠。

“六年前你曾见过的、我的父亲,在完成了与森欧外的合作之后带着我回到了摩尔曼斯克,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盘踞于那里。自我祖父那一辈陀思妥耶夫斯基家族就已经走向衰落,我的父亲保守且愚钝,根本无力保住家族仅剩的产业,更逞论复兴家族......说到底,家族这样的组织形式早就应该被时代所抛弃,也就只能在一些老派的黑手党之中发挥作用,但那前提是他们的家族人丁兴旺。”

黑暗之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面容好像发生了一些扭曲,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话语。“我曾经向他提议暂时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稳固我们在远东航线上的势力,那里毗邻中国和日本,未来的机会要比摩尔曼斯克大得多。但他的怯懦让他拒绝了我的提议,最终我们还是退回了摩尔曼斯克。”

陀思妥耶夫斯基停顿了一下,太宰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原本低垂着的眼眸中闪动了一丝微光,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在摩尔曼斯克我有一个......‘伙伴’,是仆人的孩子,比我大三岁。他的父亲去世的很早,母亲是我们家的仆人,他在我母亲死前不久也来到我家了,一直负责照顾我。”

“你的母亲?”

“死了,大概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可能是病死的吧,不太记得了。她精神不太正常,我只记得她非常非常地厌恶我......或者说是恨我,有一次还在雪夜中把我赶到外面去了,可能我现在身体的一些毛病也和那时候有关吧。”他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你这么凉薄的性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宰点了点头。“不,我天生就是如此,你可以当作是我们家族的遗传,这种世代的贵族里没几个正常人,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家族在我这儿就到此为止。”

虽然并不是不好奇,但太宰还是问道:“所以,这些和安吾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是我的那个‘伙伴’,现在叫他西格玛吧。”

最右侧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太宰回头看去,果戈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白色的头发挽在肩头,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是掠食性动物在黑暗中盯着猎物,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先前被太宰扯乱的衣服拉好,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毫不意外地说:“你早就醒了吧。”

“我还不至于开门的声音都听不到。”果戈里稍微挽起垂下的袖口向他们走来,睡袍这样的衣物他穿得不太习惯,“继续说。”他坐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身边,眼角眉梢少见的阴郁。

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两个危险的男人夹在中间,说毫无压迫感是不可能的,但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嘴角换上习惯性的笑容说:“为什么我觉得现在这个局面很奇怪?你们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比如说多人运动什么的。”

太宰低低地笑了一下,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紧绷的神色反而轻松了些,“也不是不可以。”他说着,有意拨动了一下陀思妥耶夫斯基耳边的黑发,看向果戈里的眼睛微微眯起。不过果戈里并没有理会这个玩笑亦抑或说是挑衅,他只是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微蹙的眉间带着从无数次战斗中磨砺出来的迫人气势,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用枪时见过这样的眼神,他用少见的命令口吻对他说道:“说回西格玛。”后者楞了一下,差点都要忘记果戈里是现在南美洲最大的黑帮首领之一了。

不过,他就知道会这样。

但他很快将短暂的玩笑语气收起,连带着刚刚的轻松都归于沉寂,片刻后他开口说道:“西格玛他......称得上是我唯一的‘朋友’吧,甚至可以说自从我母亲死了之后他一直在照顾我,我那个无能的父亲显然做不了什么,无论是家族的生意还是对我,很多次我都觉得那些事情我肯定处理得比他好,但他固执、死板、怯懦、昏庸,而且非常多疑,即使是对我。”

太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他并不愿意把家族的生意交给你,尽管你是他的独子。”

“他不在乎什么血缘,恐怕这一点就是他遗传给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冷笑了一下,“我同样不在意家族生意之类的东西所以随他去了,他做他的生意,和我没什么关系。”

果戈里打断道:“那西格玛呢?只是你的仆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又一次停住了,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的雪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下,但从心底里泛起的那份寒意没有丝毫减少,良久,他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不、不止,我们......是亲人。”

费奥多尔至今都很清楚地记他被母亲赶出家门的那个雪夜。那天是平安夜,但他的父亲完全没有准备回家的意思,夫人为此发了很大的火,几个下人因为根本拦不住她只敢远远地看着她摔东西。不过十岁的费奥多尔前几天从心理学的书本上学到了“躁狂型抑郁症”这个词,在经过客厅时不小心说了出来,夫人听见后气疯了,冲过去想要掐死费奥多尔,身边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仆拼尽全力也没能拉住她,费奥多尔下意识往外面跑,当他离开后门立刻被“嘭”的一声关上了,歇斯底里的夫人拿着瓷器的碎片守在门口,决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救他。

俄罗斯冬夜的寒冷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况且费奥多尔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还穿着室内的薄衣服,在门被关上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会冻死在外面,但是他不明白他的母亲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除了有精神问题这个原因以外。

他挣扎着从门口的台阶上爬了起来,不过几秒钟刺骨的寒意就透过衣物扎入他的皮骨之中,但他很快就不觉得冷了,连痛感都一并丧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白带来头晕目眩的感觉,费奥多尔记得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住宅,但他也知道自己恐怕坚持不到那里去。是在这里等待他人的怜悯还是试着自己走过去之间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死在自己的家门口。

但实在是太冷了,原来冷到极致的感觉是发烫啊,费奥多尔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僵硬、苍白中透着淡淡青蓝色的手,虽然理智告诉他并没有走多远,但是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浑身上下不再觉得冷反了燥热了起来,他想起书本上说有的人在冻死前的幻觉中会热到把自己的衣服都脱光,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失态......至少要把衣服叠好才行。

雪花飘进了眼睛里,心脏于事无补地疯狂跳动着,眼前的画面变得斑斓——书上说、书上说死前会有走马灯,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啊,只有破碎的色彩拼成马赛克的图案,最终全部变成灰白,莫名其妙地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书上说了那么多事情,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弄明白。

“费奥多尔?费奥多尔!”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视野慢慢清晰之后他才认出是才到他们家不久的少年仆从,“你......?”那人慌忙地将一件厚重的披风裹在他身上,“母亲让我从后门出来找你,”他急匆匆地说,“快和我回去!”

“去......哪?”费奥多尔用最后的力气拉住他的手,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夫人还没冷静下来,暂时不能回去,只能委屈您先去我家了,很近的......少爷,坚持一下。”他改了称呼,但费奥多尔还陷在失温带来的意识不清之中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只有麻木的双腿拼尽全力地跟上抓住他手的那个人,漫天的风雪中只剩下他们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那间不起眼小小的平房就在费奥多尔家不远处,屋内的陈设因为近期没有住人而吃了些灰,但是一时间顾不上这个了,那人把房间里的被褥全部都拿出来裹在浑身僵硬的费奥多尔身上,这间屋子没有安装暖气管道,暂时只能烧炭火取暖。炉子上的热水还没有沸腾,费奥多尔靠坐在炭火边,双眼失神地盯着还未完全燃起的炭块,脸庞苍白得不似活人,那人无论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过了好一会,费奥多尔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眼睛几乎无法察觉地转动了一下,“好冷......”他干涩地说,但是神智已经慢慢开始恢复。“......少爷!”那人惊喜地叫道,“您等等我马上给您倒水!”

他小心翼翼地给费奥多尔喂了小半杯热水,喝下去之后他感觉好了一些,至少刚刚皮肤上可怖的青蓝色稍微消下去了一些,但还是在不停地发抖,那人觉察出他的不对劲,担忧地说:“少爷,还是很冷吗?”

费奥多尔点点头,脸色依旧很难看。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将热水壶放到身边后拨弄好炭火,扯开裹着费奥多尔的被子,用不算上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他,再将两人一起紧紧地卷起来,“唔……放开……”,费奥多尔虚弱而慌乱地说,那人的皮肤热得让他害怕,他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下意识想要挣扎,但对方抓紧了他的臂膀将他牢牢地抱在怀中,用自己温热的脸庞贴着他冰凉的侧脸,尽可能地让两人完全靠在一起。

“让我抱着您......让我抱着您,不这样的话我们过不了今夜的......别害怕,让我抱着您就好......”

他不断地安抚着费奥多尔,用最温柔的声音消解他还未完全清晰的意识中的抗拒,紧紧地抱住他还在不断发抖的身体,直到炭火彻底被烧透,火光照得两人脸颊发红,逐渐温暖起来的费奥多尔才注意到身后正抱着他的人似乎并不比他大多少,他只是在竭尽所能地想要温暖自己......在费奥多尔的记忆之中,即使是母亲也未曾这么拥抱过他。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西格玛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一边抱着我跟我说话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不明白他在哭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自己的掌心,神情有一丝恍惚,“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是说......被人抱住这件事让我很慌乱,人的体温对我而言太过炽热了也太过陌生,我不知道要如何接受。”

太宰治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坐在另一边的果戈里突然开口道:“你的体温确实太低了,偶尔在醒来的时候我都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心跳也太快了些。”太宰接了一句,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和果戈里有任何眼神接触,两人都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气氛有些微妙。后者很无奈地笑了,可能这就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现在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他自找的,这件事情里他的立场确实很尴尬。他将身体往柔软的靠背里挤了挤,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有些想要将脚踩在沙发上缩起来,倒不是害怕之类的原因而是现在这个场面确实不太好控制,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他们两个人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并不是为了自己。

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咳.....能不能请你们不要这么的、默契?身体不好这件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吧?你们不应该稍微心疼我一下么?”他眨眨眼,露出人畜无害的神情,“另外你们挤到我了,这个沙发明明很宽,这会儿我也没有冷到需要抱团取暖的地步。”

另外两人停顿了一下各自往旁边挪了一些但压迫感一点都没少,陀思妥耶夫斯基感觉他俩就像是两只正在黑暗中斡旋的猫,而被夹在中间的自己就是将他们引诱到此处的蛇?这个局面真是......难得的让他都觉得尴尬,但不知怎么的他又有些想笑。

收敛了表情,他继续说:“大概过去了好几个钟头才有仆人过来找到我们,那时我的母亲终于服了药睡着了。俄罗斯的冬夜漫长得好像太阳永远不会升起一样,我和西格玛回到家里时也才后半夜,他坚持要在房间里陪我,在此之前睡觉时我是不会让他们进卧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没有拒绝他......他坐床头将手放在我的额头,灰白色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到枕边,居然用那么不舒服的姿势比我先睡着了。我看着他的脸觉得……胸口好像闷住了一样疼,鼻腔里一阵一阵的酸涩,那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陌生。”陀思妥耶夫斯基闭上眼睛,手放在胸口上比划了一个划开的手势,有人为他而流泪、他想为别人而流泪,他的心在那天才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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