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老爷子还在嘎吱嘎吱嚼着海瓜子,连壳带肉,牙齿与碎壳磕出刺耳的碎响,嘴角渗出长长的血迹。
一边嚼还一边喃喃自语:
“然然怎么还没回来?然然怎么还没回来?”
重重复复的,就像是背景的杂音。
此时,白色灯光渐渐转为鲜红的光。
映照在雪白的墙壁上,一片通红。
通红中一道道血痕流淌,最后汇聚成血色的河流,在脚下涌动。
柳笙却像是没有受到影响。
端着锅一步步淌过血河,走向外面那唯一的光亮之下。
随着她的身影在灯光下逐渐清晰,三“人”的笑容慢慢凝固,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干嘛……把锅端出来?”郑母愣愣地说道。
柳笙淡淡开口:“我看这锅汤炖得也够久了,干脆拿出来,大家一起喝吧。”
郑母干笑两声,“那……那你赶紧放下吧,这锅多沉啊……”
“确实挺沉的。”
柳笙点头承认。
缺乏锻炼的手臂微微颤抖,却并未停下脚步。
她越走越近,郑母的笑容终于绷不住,僵硬地想侧过身让开桌面,让她放下汤锅。
但没想到——
这个汤锅拐了个弯,竟猛地朝她头顶扣下!
“啊——!”
尖叫声刚出口,就被滚烫的瓦锅牢牢扣住。
就在郑母被烫得皮开肉绽在血水中挣扎时,郑其然父亲也终于动了,一瘸一拐地向柳笙冲来!
却他只看到寒光一闪。
尖锐的刺痛自他肋下钻入,直穿胸膛。
他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便已软倒在已经漫上脚踝的血水中,侧胸插着一把尖刀。
那个老爷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嘴巴里还在不住念叨:“然然怎么还没回来?然然怎么还没回来?”
柳笙缓缓转头,目光微冷地盯紧他。
从郑父肋下拔出尖刀,刀尖还滴着血,下一秒便对准了老爷子的方向。
“别……别……别……”
他口齿混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身子颤如筛糠。
柳笙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最终只是将刀回转,直直落向地上那道戴着瓦锅仍在挣扎翻滚的身影——
一瞬间,所有声响归于寂静。
无助的挣扎,闷闷的尖叫,全都停歇了。
只剩老爷子低低的啜泣。
还有空气中弥漫开的恶臭。
柳笙看了眼老爷子濡湿的裤子、颤抖的身子还有祈求的眼神,缓缓收起手上的刀。
转身,淌着已经漫上小腿的血水,再次迈向厨房。
里面闪烁的灯已经恢复。
虽然还是很昏暗,却比方才亮了许多,白炽灯把血迹斑斑的厨房照得通明。
这才看清,厨房后面是一个小门,用的也是明黄色的油漆,如今却因油烟与潮湿早已褪色斑驳,仿佛裹着一层腐败的油脂。
血水以惊人的速度,如退潮般往这小门之下汇入。
水位从小腿降到脚踝,再到鞋底,最后正剩下门下流淌的一滩血迹,颜色暗得发黑,沿着地板蜿蜒开一小片。
“呜呜呜呜……”
隐隐的哭声,从门后传来。
压抑得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柳笙举起刀,慢慢走近。
血迹黏稠,踩上去发出湿哒哒的声音。
她站定,随后猛地拉开门!
门后是一条幽暗的走廊。
依旧是碎墙纸,黑白相间的地砖。
但是墙壁上满是鲜红的手掌印,地上也是被拖行的蜿蜒血迹,像是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挣扎。
柳笙的心猛然一沉。
就在此刻,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她猛然回头,却只剩一面空墙。
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了。
这次的走廊并非只有一条直路,而是有着许许多多的分岔路口,还有许多明黄色的房门,甚至能够听到门后有或高或低的说话声。
但是柳笙仅是沿着那蜿蜒的拖行痕迹一路走去,完全不理会别的分岔路口。
终于,血迹到了头。
路也到了头。
眼前又是一扇明黄色的木门。
柳笙心中若有所感,轻轻敲了敲这扇门。
咚咚咚。
低沉钝哑,没有回响,仿佛声音被吃掉了一样。
这足以说明,这门后面应该还有一层东西。
再敲击一下,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啪嗒”声,似乎是什么堆迭的东西在轻微晃动。
如此一来,柳笙很清楚外面是什么了。
她拉开明黄色的门,一层木板档在外面。
她举刀,从底部猛地插入,撬出缝隙,木屑飞溅。
再用力一推,外面的书哗啦啦落下。
再继续用力撬开木板,终于开出一个可供人匍匐进出的小洞。
柳笙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钻过小洞,手臂和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木屑刮伤。
空气陡然清新,带着夏夜潮湿又温热的气息。
眼前又是郑其然的房间,房门半开着,外面的光斜斜漏进来,一切平静得恍若隔世。
她站起身,回头望了望,然后将被她推落的书一本本归回书架。
这个房间就像是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
桌子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黑色的皮质封皮,上面写着“山海市纺织厂”,已经被磨到掉皮,露出里面深褐色的内里,内页有些被磨出了毛边,显然已经用了很长时间。
打开第一页,右下角写着“郑其然”三个字,字迹相当稚嫩,就像是郑其然写在门上的一样。
柳笙怔了怔。
这是郑其然的笔记本!
但怎么会出现在桌上?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门外不远处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赶紧将笔记本塞入t恤下别在腰间,退出郑其然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回到椅子上,刚好拉开汽水拉环,作势要喝,便看见一道身影慢慢出现在走廊中。
身材矮小,灯光一照,正是还没有死去的郑母。
“小同学,饭做好了,下去吃吧。”
她温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