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摇转身要出去,却又转身回来。
她睁著浅浅发红的眼眶,眼底混杂著悲与恨,“不论今日查出来凶手是谁,我们也能让石榴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锦鳶不再动摇,目光坚定:“还有锦蝶、爹爹。”
很快,院中来人。
竹摇连忙用袖子擦了下眼角,快步出去迎人进来。
一连串的脚步声进入屋中,光束中的尘埃凌乱翩飞,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多了分不为人知的急躁。
锦鳶抬头,看向走来坐下的姨母。
多日不见,又苍老了许多。
瘦得颧骨突起,皮肤鬆弛,已经掛不住肉,哪怕敷了脂粉,也挡不住脸上的皱纹。头上这点翠金簪,也遮不住鬢边、髮髻里编入的一丛丛银髮。
短短数日,姨母怎么会老成这幅模样?
锦鳶不由得愣了下。
锦氏见了她,目光万分疼爱,不似作假,握上锦鳶的手,情真意切:“小鳶,听说你有事寻我来商议,我担心的一夜都没睡好,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身子不舒服罢?”
这般关爱,怎会是假的?
锦鳶摇了下头,柔声道:“是锦鳶不好,昨日著急一时没说明白,让姨母担心了。其实是铺子的帐簿上出了问题,我怎么核算都少了六百多两银子。”
锦氏闻言鬆了口气,笑著道:“不是你身子不適就好。”她甚至连绷紧的仪態都鬆懈了下来,拍了下锦鳶的手,“想必是掌柜的连同帐房当你是个养在后宅里不懂这里面门道的妇人家,连起手来做假帐欺负你呢!不妨事,你每个月都查著帐簿,他们也不敢当月直接就把这银子给昧了,把帐簿拿来姨母看看,一准儿替你揪出来根结所在。”
锦鳶欣喜,“那就多谢姨母了!”说著,连忙吩咐姚嬤嬤,“快,去准备茶果糕点来!”又吩咐竹摇:“去把昨儿晌午时翻的那两本帐从库房里拿过来!”
锦氏从头到尾,就含笑看著她。
一如疼爱晚辈的长辈。
竹摇轻轻啊了声,露出些尷尬的为难之色,“奴婢…奴婢……不识字,怕是找不到娘子要的帐簿。奴婢这就去找嬤嬤帮忙——”
锦鳶皱眉,“慢著!嬤嬤忙著准备姨母的茶果糕点。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锦鳶掀开盖毯,坐起身子,转首与锦氏说话时,语气温柔,“姨母坐著会儿,锦鳶去去就来。”说著,又似真似假的福了福身,“教姨母受累了。”
她鲜少做这些小儿女般的举动。
如今养的珠圆玉润了些,一双眸子全无杂色,笑起来,眼眸似月牙儿似的。
锦氏笑了声,爱怜道:“傻姑娘,和姨母还这么客气,去罢!”
姚嬤嬤、锦鳶、竹摇先后离开。
移门半开,书房一览无遗,屋中除了锦氏主僕再无旁人。
锦氏环视一圈屋中装扮。
箱笼、窗幔、脚踏、美人榻、大氅、梳妆檯、香炉、炭盆……
屋中布置无一不透著讲究。
样样件件更是无不精致。
锦鳶不过是一个大將军的良妾,屋中所用甚至比她这王府侧妃所用的规格还要高出许多。
更有不少都是宫里头出来的。
明明只是一个妾室……
不过就因她肚子里揣了一个种。
不过就因她仗著年轻牢牢攀上了大將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