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格里夫几乎是在院落外面打转打了快两个小时,直到东方的山坳中有一抹鱼肚白亮起的时候,他走近房门,將范寧的信与“研究手稿”一併交到了贴身侍女的手中。
“夜里送过来的?为什么不即刻叫醒我?”
还未更衣的琼从侍女手里接过两件物品,她的表情有些不高兴,对前因后果並不知情的侍女更是心中忐忑,当然也不等其有所回答,琼已经將信笺展开了。
“对不起,姐姐,先给你道歉,信被拖延了整个后半夜才给你,是我故意要求他们的。”
看到头一句话,琼的心中就暗道不好,某些对范寧內心的真正了解和由来已久的预感翻腾了上来。
“他们都是忠心的部下,行事向来以你的意志为首要,但我告诉他们,这个安排关乎的是你的安危。不要怪罪他们。
请姐姐帮我一个忙,替我將圭多达莱佐遗作《辩及微茫》的补遗研究手稿带到“默特劳恩主教座堂神学院”的遗骸圣盒面前去。我计算过马车行路所费的时间,从修道院出发,大约需要3个小时,现在这个时间,大概是正好的。
是的,是我故意要將你调开这里的。因为《箴言》31:8上记著,“你当为哑巴开口,为一切孤独的伸冤”,所以在圣乐公演和审判大会上,我会做一些我认为必须要做的事,结果的走向难以预料,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去一趟主教座堂神学院吧,姐姐,我相信这次自己的研究手稿有一定的独到贡献,至少能令圣盒颤动,那样家族名誉至少保全无虞,运气好的话,这边的我也可能活下一条命,那样的话,下次再见时,我向你道歉。”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是一本页数不算多的册子,用拉丁文写成,配有繁多的谱例、星体图、逻辑学和神学符號,以及更多的论述与注释,密密麻麻,高深莫测。
看著那些熟悉的字跡,琼嘴唇紧抿,眼眸中闪烁著极速变幻的光。
她內心长长嘆了口气,隨即压下纷繁芜杂的情绪,再度思考了一番利害关係后,终於迅速站起身来。
“快!备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的高度在继续上升,修道院內就寢的人们也接连醒转,准备迎接起今年復活节这场隆重而盛大的弥撒仪式。
四面八方有更多的行人与马车,在往修道院匯去,从家族驻地赶回的范寧亦是其中之一。
某一刻他揭开帘子,看到了对面的山岗上,另一队骑士的鎧甲在阳光下闪烁著耀眼的光。
儘管相隔甚远,但马车上那个类似“星空图案”的徽章,范寧无论如何也能辩认出。
他们的方向在逆行,朝著另外的目的地。
范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许久地凝望,目送著那座马车在视野转角消失,才重新拉上车帘。
再过不知多久,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在修道院高墙下显得格外刺耳,马车几乎是撞开了清晨何时不知变得凝滯的空气,在紧闭的教堂侧门旁急剎。
车未停稳,一个面色焦灼的杂役修士已扑到窗前,灰麻袍袖上沾著露水和尘土。
“抄写长大人!感谢上主!您可算到了!”
这个修士是今年进到圣乐审查院的新人,算是范寧的手下,他的声音都快急出哭腔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
“远道而来的图克维尔主教、克里斯多福主教、还有尊贵的默特劳恩领主都早到了,弥撒仪式第一个晨祷环节都快结束了!.联审团的大人们问了三遍,波格雷院长恐怕是陪著大人物才没有发作!.”